- 后 记
(日照市雕龙里书院 铁农)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黄海浩瀚,潮涌潮涨。
在这“日出初光先照”①的滨海大地,有一个地方叫日照,有一群夷人先民溯及远古就在这里渔猎耕耘,繁衍生息,收获希望。山河生辉,钟灵毓秀,日照这一方水土,孕育了古老深厚的文明,迸发出日日自新的文化。
日照,古名“海曲”②,雅称“照邑”③,地理形胜则谓“凭负山海”④、“梯山控海”⑤。“山”者,古琅邪山也,即以今日照市五莲山区为主要地带的鲁东南丘陵低山区域总称,东北迄于青岛胶南,西南至于临沂莒南,间有东西向数条浅山脉错落其间。“海”则是因濒海之地而擅煮海熬波渔盐之利,毗邻日照南部的赣榆柘汪河古称游水是黄河入海的古河道之一,由此水运便利以盐为媒西接中原。考史所称难者,在于先秦古史,究其原委实不唯文献史料稀少,而这稀少的存世文献之中文字辨识犹更为艰难,有心摒弃惜又无他物可以替代取证之用,此实为万不能割舍之物也。关于日照的先秦史料仅零星散见于少量文献之中,然辅以日照“梯山控海”的地理形胜之势揣度对于先民族群徙居生活产生的影响,还是可以磨堪考求识其大概面貌的。
《越绝书》记载“夷,海也”⑥,是知考求夷族群的最先得名之地,必在于濒临大海之处。上古时期,日照以北胶东半岛生活的夷族群体是《尚书》“禹贡”所载青州莱夷,而《越绝书》又载“莱,野也”⑥,莱夷因放牧为主经济较为相对荒野落后故止称“莱夷作牧”⑦,此虽为冠以夷族群名称之地但实不能辨为得名起源之地;至于日照以南今江苏东部濒海地区更是一片并不适合远古族群生产居住的滩涂泥淖,此亦不能辨识为夷族群得名之地。比勘之下,夷族群的最先得名肇兴发展之地唯在于古游水以北至于古琅邪山之间濒海的日照区域,日照实是有据可考可以认定的夷族群得名地。日照地域在夷文化得名兴起之后,又至少兴盛发展了各具特色内容丰富的三个古文化并影响深远及至于今,分别是尧帝时期命“羲仲宅嵎夷”⑧到日照海边“寅宾出日,平秩东作”⑧测定春分发展形成日照文化;伯益受封有吕氏古国于今东港区日照街道的两晋时期“(莒县)东吕乡东吕里”⑨,而有吕氏的分支族群莒子国在商周时期兴起于莒县,有吕氏与莒子国这段历史共同组成吕莒文化;《庄子·徐无鬼》记载“尧闻舜之贤,举之童土之地”⑩,又有上海博物馆藏楚简《子羔》记载“舜穑於童土之田”⑪,“童”的同音字“彤”与“丹”形近,日照市丹土遗址所在地潮河镇丹土村古隶诸城,而《孟子·离娄章句下》记载“舜生于诸冯”⑫,康熙《诸城县志》载“诸城有村名诸冯,相传为舜生处”⑬,故知丹土遗址即见诸上古文献的“童土”,而“童土”之与“诸冯”犹乡隶县,帝舜实为生活于丹土遗址的先民族群君长,及至春秋战国时期越王勾践徙都琅邪的两城遗址即位于丹土遗址东南3公里,是知勾践徙都该地并不仅仅因为齐国“四塞”⑭之一琅琊山形成具有天然军事屏障特点的地理形胜,本意在于承接帝舜遗绪为越国的扩张助力加持,由此产生历史影响形成琅邪文化。
对于先民夷族群生活时期的日照,“禹贡”所载“嵎夷既略,潍淄其道”[7],是说徐州由此进入“潍淄”等江河流域所在的青州,也由此是知生活于该地的夷族群体名称为嵎夷。该区域也即《尚书》“尧典”所载“羲仲宅嵎夷”[8]之地,考迹即今日照辛留遗址,该次立圭测日影“以殷仲春”[8]定春分活动为日照大地遗留了亘古不灭的关于“日”的印记,而《列子》所载“两小儿辩日”[15]之地就是距离辛留遗址不远的今日照市岚山区圣公山,该次孔子东游师项橐一事实在于访求羲仲所遗立圭测日定春分的科技知识,该嵎夷旧地以至于越历千年设镇置县得名“日照”,以地名文化研究为主的日照文化正在向世人传递出传承于古的深邃魅力。莒,历来被称为“东夷之雄”[16],莒文化作为一个耀眼的古文化之星向被史学界所称道,不唯陵阳河遗址“”、“
”[17]等古陶文散发着上古文字的无穷魅力,就其方国族群发源,兴盛经历,乃至于湮灭时间与原因,等等研究众说不一各呈璀璨。但考“莒”字实与“吕”有关,日照的日照街道不但是两汉时期海曲县与西海县旧址,也与伯益获封有吕氏有关,是知莒子国是为有吕氏古国的分支别脉,吕莒文化作为莒文化拓源溯及有吕氏古国的史学研究必将呈现出更为辉煌灿烂的文史之光。至于春秋时期越王勾践因越国势力北上而徙都于帝舜先前生活过的丹土遗址附近兴建琅邪城,并且选以日照会稽山为墓葬地,《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等史料留下了“越王葬此,号称小会稽”[18]的记载,这不仅仅是对于日照作为夷族群得名地的向往,本意也在于承接帝舜遗绪为越国的扩张助力加持。在多个诸侯方国于该历史时期在这一区域以琅邪山为中心展开的多方博弈之中,琅邪山长期作为齐国的天然屏障,齐国与莒国由此划界,吴国因莒国的存在而艰于越境攻齐所以选择海上来袭,此后越国侵夺莒国东部土地依托琅邪山构建与齐国抗衡的局面,在日照产生了深远影响后世的会稽山、河山、丝山等与越国奉祀大禹有关的地名文化,形成的琅邪文化以地理形胜为主轴徐徐展开一幅区域内方国族群徙居生活、称霸斗争的历史画卷。
一部五千年华夏史,就是夷族群与夏族群通过“夷夏之交”、“夷夏之辨”方式逐渐产生接触交流,进而经过“以夏变夷”、“以夷变夏”循环交替方式融合发展的伟大历程。日照作为“夷”族群的得名发祥地,实是华夏两个文明源点之一。吾生何幸?生于斯,长于斯,继而读书于斯,述及于斯?不揣愚昧,构文八篇,如能得一二知音与共语,诚更是为一幸事!
且看这山,且看这海。云天无极,万潮涌漾,大海浴日,一片霞光!
十月初二日旦晨定稿
注释:
123 45[清]杨士雄修[清]丁旹纂《(康熙十一年)日照县志》:清代康熙刻本,国家图书馆数字方志索取号(地)140.263/32,卷1“县总论”第1叶、卷1第1叶、卷首第1叶-2叶、卷首第2叶、卷1第14叶。
6[东汉]袁康《越绝书》:明代刻本,国家图书馆数字古籍善本书号03423,第1册卷3总第27叶。
78《尚书》:明代内府刻本,国家图书馆数字古籍善本书号18858,第1册卷上第20叶、第1叶。
9[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清代金陵书局光绪8年版,国家图书馆数字方志索取号(地)84/464.1,卷11第8叶。
10《庄子郭注》:明代万历33年刻本,国家图书馆数字古籍善本书号19584,第13册卷8第54叶。
11见《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马承源编,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
12《孟子》:明代万历45年刻本,国家图书馆数字古籍善本书号04985,第3册第10叶。
13[清]卞颖修[清]王劝纂《(康熙)诸城县志》:清代刻本,国家图书馆数字方志索取号(地)140.67/32,卷7第1叶。
14《战国策》:南宋绍兴年间刻本,国家图书馆数字古籍善本书号08668,第2册卷8第9叶。
15[民国]唐敬杲选注《列子》:商务印书馆民国18年版,第45页。
16[清]顾栋高《春秋大事表》:清代刻本,版首题“光绪戊子夏四月陕西求友斋开雕”,国家图书馆中华古籍资源库天津图书馆藏,第19册卷36第7叶(鲁邾莒交兵表·隐二年夏五月莒人入向)。
17莒县政协编《莒地简史》:中国文史出版社2016年版,第130页。原文:陵阳河遗址出土的陶文“”“
”,摩绘的是太阳升起时的空天自然景象,可以会意理解为“昊”字,昊通皞,“其意应该是太皞和少皞之皞字,有如后来铜器上的族徽”(注:田昌五《古代社会断代新论》,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53-54页)。笔者认为“
”是太昊的位号,而“
”是少昊的位号,陶文“
”下部的
形图像释义为五岳,意象为颂扬太皞是一位以金乌负日为神权象征统辖五岳的上天之子,少昊作为太皞后裔只取上部代表金乌负日上天之子的“
”图形为位号名称。
18[清]陈梦雷辑《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清代雍正内府刻本,国家图书馆数字古籍善本书号12072,第524册“方舆汇编职方典第261卷”第24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