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序
(日照市雕龙里书院 铁农)
地有其名,名则必有其根据。一个地方的得名缘由往往关联该地域的地理形胜特殊要点,梳理其历史进程中的相关史实要件、人文佚事,即是一部完备的地方史纲要。地方史研究是一个地方凝心合力谋发展伟大历程中彰显文化自信力的重要载体,是一个地方作为华夏大一统的一份子为文化和社会生活实现向前、向好改善的重要组成部分。浩如云烟的文献典籍,经过几千年的递世传承,江河洪流泥沙俱下,难免部分内容出现良莠混杂状态,然而将其甄辨考求、汰伪存真,将更能还原史实本事,也将更有利于将史实本事述于来者,认真做到昭前裕后继往开来。
日照,按照“汉书·地理志”的记载是西汉时期琅邪郡海曲县与莒县、琅邪县、柜县、椑县、昆山县、箕县、折泉县等县域所在。溯及于前,“嵎夷”之地日照不但在夏商周时期是有虞氏国、有吕氏国、姑幕国以及莒子国、柜国等方国的封域,还是春秋时期的越王勾践徙都琅琊之地,陵阳河遗址、尧王城遗址、两城镇遗址、东海峪遗址、丹土遗址等可考可证,文化底蕴深厚,文史遗存众多。先秦汉魏以降,历及宋元明清,幕、帝舜、伯益、羲仲、虞思、姜太公、项槖、刘勰、焦竑人才卓异、俊秀继出,一方山水与英杰人物俱足以为研史治学所资用。
笔者以文献辨伪学研究为治学宗旨,本着立足历史文献、考古学资料但不尽信书的治学态度,辅以地理学、训诂学、水文学、音韵学等方面知识找寻线索扩大证据链范围,采用多重证据论辨考析问题的治学方式,撰此《照邑丛考》一书。是书以夷文化研究为开篇,展开日照为“夷”族群命名之地以及羲仲“宅嵎夷”遗存“一丘四鏊”地貌特征的日照市辛留遗址测定春分的论证考辨,“”等简帛文、陶文、滑石铭文“莒”字的释读与莒子国“初都计”的考证,并对越王勾践徙都琅邪、莒子国渠丘城和纪鄣城以及莒北齐长城、五莲山“白鹤楼”与“留月”题字刻石等文史遗存予以考订论析。撰文八卷稿,展列如下:
日照作为“夷”族群得名之地,是“夷夏之交”形成的华夏大一统历史中的两个文明源点之一,夷文化于此肇兴发展,因此《越绝书》记载“夷,海也”。远古时期,日照以北的胶东半岛一带相对经济落后,《禹贡》称“莱夷作牧”,而《越绝书》记载“莱,野也”,胶东半岛与日照以南的苏浙沿海滩涂区域皆不符合上古先民发展经济创造先进文明的要素构件,都不会是夷族群的最先得名之地;
日照市岚山区巨峰镇辛留遗址是羲仲“宅嵎夷,曰暘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立圭表测日影定春分遗地旧址,与该遗址相距15公里的尧王城遗址本名“尧城”,或其最初居住生活地,夏商时期建柜国于今碑廓镇,碑廓即“柜国”读音衍化形成,“汉书·地理志”所载柜县即此,也即连云港市连岛街道两块两汉时期界域刻石所刻“与柜分高陌”中的“柜”。至于日照地名,则是后人根据羲仲“寅宾出日,平秩东作”的事迹与《易经》“恒”卦“日月得天,而能久照”而命名,明代万历年间日照县署尚遗有“寅宾馆”之名追纪其事;
号称“东夷之雄”的莒子国位于今日照市莒县,“莒”为地名最早见于载有九个州名的上博《容成氏》简。以简帛文“”以及莒县所发现陶文、滑石铭文等古“莒”字为依据辨析而知,“莒”字意象为陆上车马与水中舟船两种交通工具交汇使用,而莒子国“始起”之计斤即《水经注》所载“游水左迳琅琊计斤”,也即今连云港赣榆区境内徐莒洲自然村、大莒城、小莒城一带;
日照市东港区南湖镇的会稽山,与帝禹陵葬地南镇会稽山同名。据《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第523册“青州府山川考上·诸城县”记载“会稽山,昔越王葬此,号称小会稽”。是知该山今虽声望不著,但实是越王勾践的墓葬之地,系因勾践徙都琅邪不敢废弃南镇祭祀以及“奉守禹之祀”的世掌职责,按名随族迁惯例于徙都琅琊之地就近命名“小会稽”奉守世职的祀禹名山;
东周时期,王室暗弱,五霸迭起,城邑或因会盟或因征战而名载史册。考于日照大地的上古城邑之中,今日照市两城街道的两城遗址即是越王勾践迁都的琅邪城旧地,也即秦初时期所置琅邪郡琅邪县,郡县治所后徙琅琊台附近的夏河城遗址;纪鄣城即秦汉属柜县而唐朝置石城县之地,该区域在北宋末年陷于金国之时为宋金边界,据刻于金国皇统二年(1142)的“济南府灵岩山第八代敕差住持传法妙空大师塔铭”碑文所署“文林郎新授守城阳军日照县令 夏曾 书”,以及《宋史》以宋朝行政区划为记事依据并于“绍兴三十一年”事所载“胶西石臼岛”地名,推知日照县建置于该区域陷于金国之时至皇统二年(1142)之间,而日照县因地理形胜军事意义凸显,逐渐被得以重视,进而出现“挂衔”于莒州虽称“莒州日照县”但“一切刑名钱谷事皆属青州府”的行政格局,及至明清两朝时期在纪鄣城故地也即唐置石城县一带设有军事建置安东卫;至于莒邑渠丘城则即位于东港区三庄镇的邱前遗址,该城为莒子国与东部有吕氏古国族群相接的边邑,因为同属夷族群所以彼此友善出现虽然“城已恶”但无需整修武备的情形,然而遭受了楚国自古游水入海北上经涛雒沿傅疃河溯流而上的乘虚袭击,以至于“连克三都”攻陷渠丘、莒城、郓城,该城址也即汉魏西晋时期的渠丘里,该区域行政中心后移至一河之隔位于北岸的刘三公庄;
高山大川,自古以来就是制约人类活动的巨大障碍,政治、经济、文化莫不受到影响。以日照五莲山区为主体的鲁东南濒海山脉即是齐国“四塞”之一的古琅邪山,该山也是清华《系年》简与《越绝书》所载“南山”以及《东观汉记》所载“太末山”、“胜山”。山因险峻而为障碍,周贞定王二十七年(前442)齐人即在莒北至五莲山区一带修筑齐长城屏卫边境。然而险峰大壑又每每因其俊秀之姿成为文人揽胜的所在,细考之下,北宋苏轼所书“白鹤楼”题字刻石典出“白鹤迎苏耽”遗事,而“留月”石刻出自明代嘉靖年间唐顺之联语“簾短能留月,楼高不碍云”,虽“亦类苏书”实非苏轼所题。
不考地方史,空谈彰显地方文化自信力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然治地方史学,局促一隅之内寰视水土人文,往往拘谨于人物声名不著事迹规模弱微,不加以妆饰名胜、浮记功绩、贪载传奇无以助就其流光绚丽,如此所治地方史学也不可避免的因其溢彩之笔乖于史实而割裂于大一统的史学观,以至与煌煌国史相悖,这难免成为一件很棘手犯难的事情。考求日照地方古史,而知国史所载竟然有这么多的历史要件、人文大事与此方寸一隅之地关联相扣,考诸日照史实无需文饰即可以使人感受认知到日照地方史的雄壮豪姿,此亦足以补我不善文笔之拙。
谨作序文以为记,还待诸贤人君子大笔如椽不吝赐教指正!
铁农
二零二四年秋半之月下浣
于观山居构草
逾年秋半之月中浣正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