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理家族世系迁徙考证
（日照市雕龙里书院 铁农）
周总理出生于江苏淮安城内的驸马巷周宅，祖籍地在浙江绍兴，因始祖迁来绍兴世居宝祐桥河沿，故该家族被称为绍兴宝祐桥周氏。宝祐桥周氏家族堂号为“百岁堂”，原名“锡养堂”，康熙三十七年，十世祖周懋章寿九十一岁，妻王氏寿百岁，浙江巡抚特颁“百岁寿母之门”匾额一方志贺，从此改称“百岁堂”。
绍兴宝祐桥周氏家族世代珍藏《周氏破塘祖茔祭簿》，对于出自该家族的周总理与宋代大儒周敦颐后人鲁迅是否同宗同族等问题，众多专著论文的论述观点纷纭不一。
一
鲁迅本名周树人，是著名的近代文学家。鲁迅的母亲鲁瑞是周总理祖母鲁氏夫人的堂侄女，周总理与鲁迅不仅是远房亲戚，而且还有可能同宗同族。
一九三八年，在武汉市举办的纪念鲁迅先生逝世两周年的追悼大会上，周总理论及两家关系时候说：
我想，在今天鲁迅先生逝世两周年纪念会上，大家都是诚意地来纪念鲁迅先生的。我自己不是文学作家，然而我还是参加了这场文艺协会，原因是在血统上我或许是鲁迅先生的本家，因为我们俩都是出生在绍兴城的周家。
1952年，鲁迅的夫人许广平女士应邀去往中南海的周总理家里做客，茶余饭后聊天的时候，周总理对许广平说：
广平同志，排起辈分，我应该叫你婶母哩！
1969年，党的九大召开，鲁迅的弟弟周建人参会来京，周总理特地到北京饭店拜访，并说：
建老，我已查过了，你是绍兴周氏二十代嫡孙，我是绍兴周氏二十一代嫡孙，你是我的长辈，我要叫你叔叔。
对于鲁迅的家世，他的祖父周福清参加乡试的履历填写：
始祖元公，宋封汝南伯，元封道国公，学者称濂溪先生，从祀文庙。
南宋时期，宋宁宗给北宋大儒周敦颐赐谥“元”，故周敦颐世称“元公”。据诸暨丰江《周氏宗谱》记载，周敦颐四世孙周靖随宋室南渡居于杭州，第十世周澳迁居绍兴山阴周家桥，是为“山阴始祖”。周澳生有四子，分别为：德、完一、完二、完三，鲁迅一系即周澳长子周德的后人，是周敦颐的第三十二代孙。如果周总理与鲁迅同宗同族，也应该是北宋大儒周敦颐的后人，但周总理却在1952年秋天对卫士韩福裕说：
我祖上的先人有伊斯兰血统，不知是哪一代。（这是2009年媒体采访韩福裕时记录的）
在早期时候，周总理即很留心家族的世系家史。1939年春，时任中共中央代表、南方局书记的周总理，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的身份，工作之便为祭祖寻亲特意回绍兴一次。3月28日晚，周总理为给先祖扫墓之事，派派秘书邱南章到家族祖居“百岁堂”给族曾祖周希农送去法币100元和一张便条，上面写道：
希农太公公赐鉴：兹派人呈上国币百元，请代办明晨祭席四桌，并于午间代请宝佑（祐）桥本家各长幼午餐，烦渎之请，容明晨面谢。专禀，敬请晚安。曾侄孙周恩来叩，即晚。
在周氏祖居“百岁堂”，周总理的另一位族曾祖周文炳介绍周总理家世说：
我们周氏历代都有人宦游于外，以幕府为生，但未离开过“百岁堂”。你的祖父，就是第十八世的周殿魁；你的祖母，是绍兴皋埠西鲁鲁登四的长女。你的父亲与叔伯们都生长于“百岁堂”。后周殿魁外出谋生，举家迁往淮安。
周希农捧出《周氏破塘祖茔祭簿》给周总理看，该祭簿系清道光四年周氏家族第十六世祖“周文灏遵照老谱誊录”。周总理在祭簿附录的“老八房祭簿”续写个人信息：
恩来 字翔宇，五十房樵水公曾孙，云门公长孙，懋臣公长子，出继簪臣公为子。生于光绪戊戌年二月十三日卯时。妻邓颖超。
另外，还写下了在淮安出生成长的兄弟们及子侄辈的名字信息。
祭簿中的“周氏渊源考”记载：
粤稽周本国名，在岐山之周原，今陕西岐山县也，帝嚳子后稷十三世孙古公亶父邑其地，因以为国号。至平王东迁洛阳，少子食采汝坟，十九传而秦并其地，遂为汝南著姓，盖姬姓于前、周姓于后也。周自得姓居汝南至太康中，少府卿裴子武城侯浚及顗、嵩、谟皆晋名臣，为一时望族。传至唐永泰中，廉白二州太守崇昌，七传而徒营道濂溪保，今湖广道州也。数传而生元公，因知南康军卜居于庐山之莲花峰下，筑屋其上，曰濂溪书室。子孙繁衍、分徙扬州、溢都。未几宋室南迁，徙至浙东山阴柯峰亭之阳，居地曰螺蛳湖。土人建周惠王庙，奉为香火院。四世祖讳庆避兵入城居会稽县镜水里。洪武辛酉徙居于永昌坊。按：敕命载：沂国公讳茂，嫡母孙氏，左丞相女，封太夫人，系延祐二年所封。沂国公之父遗漏失考，俟确查全谱载入可也。大清道光四年岁次甲申秋九月。
在“历代祖考妣”一节，对于始祖周茂记载如下：
一代 元泊府君，讳茂，字元泊。由进士官至左丞相，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封沂国公，赠太师。配司马氏、继施氏。俱封一品夫人。
这份祭簿记载“沂国公之父遗漏失考”的同时，还记载宝祐桥周氏家族世系为世祖周敦颐（莲溪公·宋朝）、高祖周茂（沂国公·元朝），一世、二世、三世为万字辈、寿字辈、庆字辈，再到二十世为周总理的父亲周懋臣（贻能），周总理即为二十一世。而宝祐桥周氏祖居“百岁堂”的门联题为“濂溪锦世族，沂国振家声”，“沂国”固然是指祭簿记载封为沂国公的始祖周茂，“濂溪”即周敦颐的号。
二
按照周总理所说“祖上的先人有伊斯兰血统”，可以推知宝祐桥周氏“高祖周茂（沂国公·元朝）”或者之前有一位先祖是回回人。但“老八房祭簿”又有尊称“世祖周敦颐（莲溪公·宋朝）”，则该家族既为周敦颐后人，不会存在祖先为伊斯兰血统回回人的可能。这两种观点，实存在互相抵牾难以调和的矛盾。
对于周茂其人，1998年2月党建读物出版社出版《周恩来家世》一书，编写组依据绍兴鱼化桥《越城周氏支谱》和诸暨《暨阳丰江周氏宗谱》记载的居住于山阴县华舍镇后马村的周茂，即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该书第五章“绍兴后马”第一节“绍兴后马始祖（周敦颐十三世孙）周茂传”中提出：
后马周氏后人称周茂为第一世，亦为绍兴宝祐桥周氏一世。
也就在1939年周总理借工作之便回绍兴寻亲祭祖期间的3月30日，周总理在看望姑父王子余的时候，询问自己家是否与鲁迅同族，王子余回答说：
同姓不同族，鲁迅是鲁圩周，你是后马周。
是知，周总理的姑父王子余也是认为周总理家族出自北宋大儒周敦颐后裔后马始祖周茂。但《暨阳丰江周氏宗谱》和《越城周氏支谱》的世系排列，对周茂以前的世系记载清晰，情形如下：
……靖 — 亥 — 谨 — 恪 — 文郁 — 茂林 — 澳 — 完一 — 文惠 — 茂……
迁徙经历也很清晰，《暨阳丰江周氏宗谱》记载：
由周桥而后马，楮斋公四世孙茂徙居焉。
《越城周氏支谱》中的“迁徙表”记载：
瓜田（即后马）楮斋公孙文惠长子茂居焉。
该谱“世系表”记载：
十二世（即指周敦颐之十二世）文惠，生二子：茂，莘。茂迁后马，莘迁上午头。
另查，清光绪二十年周鼎纂修《山阴前梅周氏宗谱》卷二十“后马年表”中的“紫岩第九世桥东二世文惠之后”载有后马周茂生卒年月信息，如下：
戊申，明洪武元年（1368），十世迁祖茂菴公，讳茂，行一，字叔芳，号茂菴。配樊氏，一子童。继繆氏，四子：璇，端，嵩，舜。洪武中自桥东始迁后马。永乐甲午卒（1414），葬周桥南园改瓜田北。
又有清道光二十七年丁未（1847）周勋纂修《周氏家谱》（后马谱），其中“后马世系表”记载：
文惠公子，十世。始迁后马，茂菴公，讳茂，行一，字叔芳，号茂菴。洪武元年（1368）戊申十月十八日生，永乐甲午（1414）十月二十一日卒。葬瓜田北。配樊太君，生一子。继繆太君，生四子。
以上族谱记载周茂及妻子信息互相吻合，但与宝祐桥周氏“高祖周茂（沂国公·元朝）”之子为周万的记载不一致，显然周敦颐的后人周茂并非周总理家族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而民国二十八年《绍兴县志资料》第一辑第七册“民族·氏族”记载：
宝祐桥周氏，亦以名茂者为始祖，但不言出于后马（后马之始祖茂谱载系明初人，此则云元代人）。选举表中之周泽、周然、周坰、周龢鼐、周嵩尧皆其裔也（采访）。
其中，周嵩尧为周总理六堂伯，这份资料则直接指出绍兴宝祐桥周氏的始迁祖周茂，与周敦颐后人迁居后马的周茂并非同一人。可见周总理家族与周敦颐后人鲁迅家族并非同宗，“祖上的先人有伊斯兰血统”的宝祐桥周氏家族《周氏破塘祖茔祭簿》之所以也尊“世祖周敦颐（莲溪公·宋朝）”，是因为与周敦颐迁居绍兴的周氏后人联宗所致。也就是因为两家的联宗，导致了后马周氏家族的始祖周茂被《周恩来家世》等资料误引为周总理家族的始祖周茂。
三
宝祐桥周氏家族《周氏破塘祖茔祭簿》记载：
宝祐桥周氏一世祖周茂，字元泊，元进士，官至左丞相，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封沂国公，赠太师。配司马氏，继施氏，俱封一品夫人；沂国公茂系周敦颐后裔，但未知第几代孙；茂之父遗漏失考；嫡母孙氏，左丞相女，封太夫人，系元延祐二年所封；沂国公茂世居山阴柯峰亭之阳螺蛳湖；沂国公坟墓迷失。
该祭簿并没有记载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的生卒埋葬地点，但上世纪40年代，始祖周茂的第二十世孙、周恩来的六堂伯周嵩尧写有一份《周氏家训》，其中的“绍兴先墓纪略”记载：
始祖元泊公茂，葬台州宁海县清溪寺山
疑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的这处埋葬地点系刻意不载于祭簿的，而是一直通过口口相传方式世代铭记。
而周鼎纂修《山阴前梅周氏宗谱》等族谱记载周敦颐曾孙周靖后人迁居后马的周茂“葬周桥南园改瓜田北”，与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虽系同名，但各有墓葬，绝非同一人。
2013年3月，《绍兴晚报》首席记者周能兵前往宁海县采访得知，宁海县一市镇东岙村的东岙小学即是原来的清溪寺。该寺坐落于东岙村清溪河以东约200米处，原名袭庆庵，北宋时期曾是东岙村的望族东洲周氏家族的香火庵，南宋初年改名清溪寺。寺后为东洲周氏族人的坟山，清道光二十三年《汇修周氏宗谱》将此坟山称为“清溪墓”。2017年5月20日，周海燕采访时71岁的原东岙小学校长王家祥，录有如下信息：
清溪寺山西北角有一个最大的坟，我们都叫它和尚坟。坟的上部分以石块砌成半圆形，坟顶有个石柱，石柱顶上有一个圆球形的石帽，石帽有小孩头那么大，光溜溜的像个和尚头，因为不知是谁的坟，大家就叫它和尚坟。我小时曾坐在坟上玩。坟高大气派，看来主人有钱有地位。坟前有个红色石墓碑，石碑上有没有字，我不记得了。村里曾有一个老人，说他见过墓碑上的文字，有“周茂”两个字。这位老人已经去世了。
周总理的侄女周秉宜在调查中发现，东岙村清溪寺山《双灯堂周氏家谱》中既没有周茂此人，也不见有周茂的儿子周万。但东岙村以东5公里处有一个官塘周村聚居有周姓家族，该家族民国二十七年《官塘周氏宗谱》记载始迁祖名周义，原居东岙村，后迁官塘周村，周义的父亲为居住在东岙村的周万。
《官塘周氏宗谱》还记载，周义的父亲周万是东洲周氏始迁祖周钦的第十一世孙周彤之子，却没有关于周茂的记载。多年研究东洲周氏族谱的周明礼介绍说：
根据东洲周氏各房家谱中的记载，周彤是南宋人，并且周彤没有儿子……我看了《市门周氏宗谱》《下洋周氏宗谱》《田孔周氏宗谱》《柳州周氏宗谱》等家谱，发现这些家谱中都没有周万，只有《官塘周氏宗谱》中有周万。
至此可知，宁海县周姓各房族谱均记载“周彤没有儿子”，但唯独《官塘周氏宗谱》记载周万为周彤之子。其实情只能是“有伊斯兰血统”的周茂冒姓周氏，该家族又将周茂后人周义虚构的父亲周万虚列为东洲周氏始迁祖周钦的第十一世孙周彤之子，该“有伊斯兰血统”的先祖至此汉化为汉姓周氏。至于周万其人，周嵩尧《周氏家训》的“绍兴先墓纪略”中记载为：
二世祖无叴公万，三世祖葆真公寿，葬豆姜，未详。
“无叴”谐音“无求”，“葆真”谐音“保真”，疑是说绍兴宝祐桥周氏二世祖周万是一个无处求考的虚构之人，只有三世祖周寿即为保真的真实人物。该谐音所含之意也可以作为《官塘周氏宗谱》所载周义的父亲周万是东洲周氏始迁祖周钦的第十一世孙周彤之子，但并无东洲周氏各房家谱同载此事以为佐证的原因，推知无论《官塘周氏宗谱》所载周万还是《周氏破塘祖茔祭簿》所载“二代无叴府君讳万”均是虚构之人，疑周茂有两个儿子，一个即《官塘周氏宗谱》所载始迁祖周义，另一个即《周氏破塘祖茔祭簿》所载“三代葆真府君讳寿”，也即是说绍兴宝祐桥周氏始迁祖疑为周寿。
四
查遍《元史》，元朝的左右丞相、参知政事等高官绝少汉人出任，更没有查到“周茂”这个名字。尽管文献并无元朝左丞相周茂的相关记载，但周茂“由进士官至左丞相，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封沂国公，赠太师”的这处于史无据的祭簿记载必有其杜撰的缘由。让人尤为诧异的是这份杜撰的周茂仕宦官职封号等仕途信息，又似乎与宁海县一市镇东岙村周茂“和尚坟”等信息存在着潜在的联系。分析如下：
“由进士官至左丞相”的第二、四字为“进”“官”两个字，对应周万出继周彤名下迁居官塘周村，是说这个“祖上的先人有伊斯兰血统”的家族进入官塘周姓谱系获得周姓是整个家族汉化融为汉人的开始；
“特进金紫光禄大夫”的“金”字不但与东岙村的“岙”字的字形相近，也与“坟的上部分以石块砌成半圆形，坟顶有个石柱，石柱顶上有一个圆球形的石帽”的“和尚坟”形状近似。而“紫”为红色的最深颜色，素有红得发紫的俗语，遥指周茂的“和尚坟”原来立有的红色石墓碑；
“封沂国公”的“沂”字谐音“义”，应对绍兴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留在宁海县本地的子嗣也即官塘周氏家族始迁祖周义的名字；
“赠太师”的“师”谐音“市”，暗含绍兴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埋葬地“一市镇”这个地名。
绍兴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的看似虚构的官衔仕宦经历等信息，与周茂埋葬于宁海县一市镇东岙村“清溪墓”的地理信息以及坟墓形状墓碑颜色等情形如此巧合，相信并非偶然现象。而《周氏破塘祖茔祭簿》录有宝祐桥周氏第五代周叔庄生卒年埋葬地的记载，转录如下：
五世祖叔庄，字玄童，号怡乐，生洪武三年庚戌，殁正统癸亥,祖妣王太夫人，合葬林家湾，公寿七十四。
该祭簿“历代祖考妣”一节还记载：
五代
玄童府君，讳叔庄，字玄童。号怡乐。永乐初选充北京顺天府大兴县第六箱（厢）万石长。配王氏，赠孺人。
养浩府君,讳颐,字养浩。由选贡授山西道监察御史,升山东布政使司左参议,以内艰服阕还朝,选江西布政使司左参议……
“万石长”，是明代粮长制度中的一种乡官称呼，并非朝廷命官。见《明太祖实录》卷112记载，“洪武十年五月，户部奏：苏松嘉湖四府及浙江江西所属府州县粮长所辖民租有万石以上者，非一人能办，宜增副粮长一人。从之”。
勘对《明太宗实录》卷二百四十二“永乐十九年冬十月”所载：
庚戌。升翰林院侍讲邹缉为左春坊左庶子，仍兼侍讲；庶吉士董璘为翰林院编修；刑部郎中段民为山东布政司左参政，户部郎中沈固为右参政，监察御史周颐为参议……
是知绍兴宝祐桥周氏《周氏破塘祖茔祭簿》所载的第五代周颐，于永乐十九年由监察御史升任山东布政使司参议，该年周颐的长兄周叔庄五十二岁。
另查，清康熙五十八年《绍兴府志》卷三十四“选举志·岁贡·永乐年”记载：
会稽。周颐，左布政使，有传。
卷四十五“人物志八·乡贤之二·列传后”载有周颐传，摘录如下：
周颐，字养浩，会稽人……永乐初，徙巨室丁壮实京师，颐以兄当行而母老，遂慨然上书请行，诏许之。已而入太学卒业拜监察御史……迁山东参议，有声齐鲁间……英宗改元，迁福建左布政使……
参照来看，这份史料记载“颐以兄当行而母老，遂慨然上书请行，诏许之”，意思是说周颐代替了长兄移民京师。结合《周氏破塘祖茔祭簿》记载周颐的长兄周叔庄与夫人王氏“合葬林家湾”来看，“永乐初选充北京顺天府大兴县第六箱（厢）万石长”的周叔庄并未到任。而周颐既然“慨然上书请行，诏许之”，是知该万石长应是周颐代替兄长周叔庄移民京师的职务，至于“拜监察御史……迁山东参议……迁福建左布政使”则是以后的仕途宦游，尽管《绍兴府志》仍然称周颐籍贯为“会稽”，实际这只是旧籍，并非是说周颐并没有代替兄长周叔庄移民京师。
然而这次“永乐初，徙巨室丁壮实京师”的移民活动中，列名“巨室”之中并且预先安排作为“万石长”职务的家族，绝非避难于东洲周氏家族得以冒用周姓进而辗转至绍兴的“祖上的先人有伊斯兰血统”的宝祐桥周氏这样的家族所能享有的优待，究其情形不符社会常态。也即是说《明太宗实录》所载永乐十九年升山东布政使参议以及《绍兴府志》所载“会稽，周颐，左布政使，有传”的周颐实为世居绍兴本地的“巨室”大户人家，并非四处迁徙的宝祐桥周氏家族。而应该是从宁海县东洲周氏家族避难迁来绍兴宝祐桥的周总理家族先祖，通过联宗等方式应该与世居绍兴的周颐家族有过认了亲等事，所以能够得以将周敦颐后人世居绍兴的周颐兄弟载入迁来绍兴的宝祐桥周氏家族的祭簿。递相沿袭，“祖上的先人有伊斯兰血统”的宝祐桥周氏周总理家族也就有了与周敦颐后人鲁迅同姓同宗的误传说法。
五
尽管以上内容已经廓清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得姓以及迁居绍兴及与宋代大儒周敦颐后人联宗的经过，但从《周氏破塘祖茔祭簿》第五代周叔庄、周颐应为世居绍兴本地的“巨室”家族来看，由此上溯至始祖周茂以下的“官生授奉政大夫，淮安府同知”周万、“进士授高安丞，累官浙江儒学副提举”周寿、“赠文林郎，山西道监察御史”周庆应该都是照抄自世居绍兴的周颐家族的显宦荣衔。
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字“元泊”，谐音“元破”，疑作为“有伊斯兰血统”的回回人周茂是“元破”之后汉化周姓的第一代。至于《周氏破塘祖茔祭簿》记载周茂“嫡母孙氏，左丞相女，封太夫人，系元延祐二年所封”中是“延祐”是元仁宗年号，距离“元破”之时还间隔有一段时间，疑祭簿中孙氏的信息也是抄录自从绍兴走出的福建左布政使周颐的家族族谱。
至此来看，周总理家族绍兴宝祐桥周氏的世系脉络已很清晰，通过这些零星隐晦的记载梳理如下：
元朝覆灭，天下大乱，回回人周茂避难于宁海县一市镇东岙村，全家汉化改姓周氏。周茂是“祖上的先人有伊斯兰血统”的周总理家族最后一位回回人，死后葬于东洲周氏家族祖茔“清溪墓”的“和尚坟”。周茂后人，繁衍为两个支系，一个支系为由宁海县东岙村迁居绍兴的宝祐桥周氏也即周总理家族，另一支系由周义从东岙村迁官塘周村，后世繁衍为官塘周氏家族。
周茂后人迁居绍兴以后，与世居绍兴会稽的周敦颐后人周叔庄、周颐家族联宗。不但周茂后人宝祐桥周氏《周氏破塘祖茔祭簿》所载第五代周叔庄、周颐的官衔名讳抄自周敦颐后人族谱，而该祭簿所载第二代周万的“官生授奉政大夫，淮安府同知”、第三代周寿的“进士授高安丞，累官浙江儒学副提举”的官衔应该也抄自周敦颐后人族谱。而《周氏破塘祖茔祭簿》三世祖周寿字“葆真”，疑该周寿是宝祐桥周氏家族“保真”之人，只是与周颐家族出仕做官的“进士授高安丞，累官浙江儒学副提举”周寿同名。
绍兴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即该家族“祖上的先人有伊斯兰血统”的最后一位回回人，疑周茂的命名是因为原先回回姓氏中包含有“茂”字。也即是说，元末时期名为“茂”的回回官员在战乱中由宁海县避难于东洲周氏家族冒为汉姓周氏，被迁居绍兴的后裔宝祐桥周氏尊奉为始祖，周总理即出自该“祖上的先人有伊斯兰血统”的汉化周氏家族。
惜未见载有福建左布政使周颐信息的绍兴周氏族谱，无法详推《周氏破塘祖茔祭簿》抄录了多少世居绍兴的周敦颐后人信息。期待有喜欢就此问题予以探究的师友，再行引据史料深入辨析。